在近期一場與ICPC(國際大學生程序設計競賽)的深度對話中,華為創始人任正非拋出了一系列引發行業熱議的觀點:他預言算力將走向過剩,明確表示華為不會涉足量子計算領域,強調AI需為通信技術(CT)讓步,甚至直言“不主動招攬ICPC人才”。這些看似“反潮流”的論斷,實則勾勒出華為在技術狂潮中堅守的生存邏輯——不追逐短期風口,而是深耕應用場景;不堆砌概念泡沫,而是構建產業生態;不爭奪存量人才,而是培育創新土壤。
“當行業為算力焦慮時,華為選擇按下暫停鍵。”任正非的這番表態,直指當前AI領域的核心矛盾。他指出,許多企業盲目投入巨資堆砌算力,卻未能開發出真正解決實際問題的模型。華為的策略則截然不同:大模型必須服務于生產與消費場景。例如,乘用車自動駕駛、車載交互系統、手機智能助手,甚至由22歲年輕人開發的氣象預測模型,均被視為“能落地生根”的應用。這種“應用至上”的理念,在華為與印尼、白俄羅斯等國的合作中體現得尤為明顯——對方需要什么,華為就提供什么,不談宏大敘事,只解決眼前難題。
華為的人才戰略同樣顛覆傳統認知。任正非多次提及那位開發氣象模型的年輕人才,以此詮釋華為的“野路子”:不唯學歷論,不拘資歷排輩,而是以潛力與突破力為標尺。他鼓勵年輕人“隨潮流沖浪,不必計較一時得失”,甚至允許試錯與失敗。更引人注目的是,華為雖不主動招攬ICPC人才,卻通過與全球高校和研究機構合作,構建“人才培養池”。例如,與俄羅斯深化理論合作,與羅馬尼亞加強技術聯動,旨在培育一片能持續產出創新成果的“海洋”,而非簡單爭奪現有的“魚群”。
在國際合作中,華為的“差異化劇本”同樣精準。任正非對不同國家的合作策略因“家底”而異:俄羅斯理論優勢突出,便對接基礎研究;印尼需求務實,則直接提供應用方案;白俄羅斯需要解決具體問題,就強調AI的實用性。這種“按需賦能”的模式,甚至延伸至對美國的態度——他坦言中國需更開放地學習美國的人才機制,將科技競爭視為無國界的協作。俄羅斯的數學、美國的創新生態、歐洲的理論成果,均被華為納入自身的技術拼圖。
任正非還明確劃清了企業與教育的邊界。他強調,大學應專注基礎研究,企業則負責應用落地,兩者需各司其職。華為支持地區提升IT水平,不是為了爭奪科研成果,而是幫助將理論轉化為產業實踐;鼓勵青年創新,也不是挖墻腳,而是與教育機構共同培育人才。這種“不越界”的智慧,體現在華為對量子計算的態度上——明知其潛力,卻選擇不涉足,因為“這應是學術界的領域”;同時大力推進再教育工程,因為“崗位精簡后,人才升級才是根本”。
在CT與AI的平衡上,任正非展現了對技術周期的深刻理解。他直言:“AI雖重要,但當前CT更關鍵。”CT是華為的“飯碗”,AI則是未來的“糧倉”。當行業紛紛All in AI時,華為選擇“兩條腿走路”:用CT穩住基本盤,用AI培育新增長點。這種策略背后,是對技術本質的清醒認知——通信技術是地基,AI是樓房,地基不穩,樓房再高也難持久。因此,華為既死磕CT技術,也積極拓展AI應用,同時強調“遠程網絡無法完全替代面對面交流”,凸顯對技術局限性的敬畏。
這場座談會揭示的,是華為在技術狂潮中的生存哲學:不隨波逐流,而是尋找自己的節奏;不爭奪表象的領先,而是構建可持續的生態;不恐懼變化,而是將變化轉化為機遇。當行業為算力過剩恐慌時,華為已帶著模型走向田間地頭;當企業為人才爭奪內卷時,華為正培育一片能持續生長的創新森林。這種“反共識”的勇氣,或許正是華為穿越技術周期的密碼——在別人狂飆時踩下剎車,在別人焦慮時深耕土壤。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