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動駕駛出租車(Robotaxis)的普及被視為緩解城市交通擁堵的“靈丹妙藥”,但現實可能走向反面。全球多個城市的研究和實際案例表明,若缺乏有效監管,自動駕駛技術可能加劇道路擁堵,甚至引發新型交通困境。這一發現對公共交通機構、出行運營商和城市規劃者提出了新的挑戰:如何在技術浪潮中平衡效率與公平,避免陷入“高科技擁堵”的陷阱?

自動駕駛技術的擁護者常描繪這樣一幅圖景:無人駕駛車輛通過精準調度、減少人為失誤和優化路線,顯著提升道路通行能力。然而,麻省理工學院(MIT)的一項研究潑了冷水:超過三分之一的美國城市官員擔憂,自動駕駛出租車可能增加車輛行駛里程、加速城市擴張,并分流公共交通客流。在中國武漢、深圳等試點城市,“蘿卜快跑”等無人駕駛車輛因車速過慢、無故停車等問題,已被市民多次投訴“加劇擁堵”。這些案例揭示了一個被忽視的真相:自動駕駛并非自動解決擁堵問題的“萬能鑰匙”,其實際效果高度依賴管理策略。
自動駕駛出租車加劇擁堵的機制可從四個維度解析。首先,它可能引發“誘導需求”——當出行變得輕松如“私人司機”服務,原本選擇公共交通、步行或騎行的人群可能轉向自動駕駛出租車。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研究顯示,若網約車不存在,加州近半數Uber和Lyft行程會轉向更可持續的出行方式,或根本不會發生;另有6%的行程是新增的。這意味著,便利性驅動的需求增長可能直接推高道路車輛密度。
其次,空載巡游成為新問題。自動駕駛出租車無需支付停車費,可能長時間在市中心“繞圈”等待乘客,導致道路資源被無效占用。德克薩斯大學的模擬發現,共享自動駕駛車隊中,30%至40%的里程可能處于空駛狀態,與當前人工網約車的空駛比例相近。里斯本的案例更極端:若全面采用共享自動駕駛汽車,總行駛里程可能激增89%,其中空車重新定位和誘導出行是主要推手。
第三,自動駕駛可能加速城市擴張。當通勤時間從“浪費”變為“可利用”(如工作或娛樂),人們可能選擇居住在更遠的郊區。羅馬的調查模型顯示,約40%的受訪者表示,若自動駕駛通勤可靠,他們愿意搬至郊區,但這將導致通勤距離延長12%,總車輛行駛里程增加33%。城市邊界的擴張意味著更多汽車行駛更長的距離,進一步擠壓主干道容量。
最后,公共交通面臨被蠶食的風險。自動駕駛出租車若未與公共交通深度整合,可能成為競爭對手而非補充。無縫銜接的自動駕駛服務可能吸引乘客放棄公交換乘,導致公共交通客流下降、資金減少、服務惡化。綜合模型預測,在無監管情景下,公共交通客流量可能驟降75%。現實中,Uber和Lyft進入城市市場后,公交使用量每年下降約1.7%,鐵路下降1.3%,這一趨勢可能因自動駕駛的普及而加劇。

如何避免自動駕駛技術“反噬”城市交通?專家提出四大監管方向。其一,地理圍欄限制運營區域。通過劃定自動駕駛出租車的允許行駛范圍,尤其在高峰時段,防止其在市中心形成擁堵熱點。其二,整合票務系統。將自動駕駛出租車納入公共交通“最后一公里”接駁網絡,通過一張通票覆蓋多模式出行,鼓勵乘客優先選擇高容量公共交通。其三,對空載和低載客量里程收費。借鑒擁堵定價機制,對無乘客的自動駕駛車輛征收額外費用,或根據載客量動態定價,抑制無效巡游。其四,強制數據共享與公共監督。要求運營商實時共享車輛位置、路線和載客量數據,便于交通管理者監控干預,并設定服務標準(如最低每英里乘客數閾值),確保技術部署服務于公共利益。
城市已通過擁堵定價管理道路空間,自動駕駛出租車需遵循同樣邏輯。例如,對單乘員自動駕駛行程收費、將街邊停車位改為上落客區或公交專用道、強制數據共享協議等措施,均可控制其影響。這些工具本質上是現有交通管理策略的升級,旨在引導自動駕駛技術遠離擁堵模式。若城市未能及時行動,可能面臨比當前更嚴重的交通困境——一種由算法驅動、難以通過傳統手段緩解的“高科技擁堵”。
















